【五伏】第一次做人
*一个十九岁更像小孩的大人和六岁却更像大人的小孩相处的故事。
*全文我流,共1w2k
*配BGM 《第一次做人》太一
五条悟不是一个靠谱的大人。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但唯独五条悟本人不这么认为。
1
“Surprise!!”
惠一打开门,伴随着男人愉快又轻浮的声音,入眼的是一个被塞在眼前的喜久福纸袋,过了片刻,顶着一头罕见白毛、一张耀眼到有些嚣张的脸从纸袋后探了出来。
五条悟笑得灿烂,拎着纸袋的手晃了晃,自以为变了个不错的魔术,想要说的话在舌头上溜了一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看到小孩脸上凝固着复杂的表情,
“……你这是什么表情?”
“……”
小孩有些惊讶,因为他自以为控制得很好。的确,以一个小学一年级的标准来看,小孩的表情管理堪称完美,他的表情在不自觉地显露出来的半秒后就转瞬即逝,恢复了他一贯的冷淡又无所谓的样子,但他并不知道他面对的是前不久变成最强、有着六眼的男人。
那是什么表情?
那可揉杂了太多情愫了。六眼可以将它捕捉到,可其矛盾复杂到即使是五条悟,也无法将它解读。
有着惊讶、喜悦、责备……还有委屈和害怕?
五条悟伸手捏住小孩的脸,他看见小孩下意识地想躲开他的手,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忍住了。
“五条先生,现在已经很晚了,突然敲门会被当成坏人的。”惠有些无奈地说道。
是以为我是坏人而害怕吗……
“诶!惠有见过这么帅的坏人吗?我可是世界最好的五条先生啊!”五条悟夸张地说道。
小孩的脸扭曲了一下,嘴里好像嘟囔着什么,“五条先生快进来吧,外面的冷风都进来了。”
小孩乖乖地弯下腰来,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大人用的拖鞋摆在地上,和惠小小的脚形成对比。
五条悟身高是超出常人的高,性格也是超出常人的烦人。超市里一般的成人拖鞋对于五条悟来说都太小了,他上次来这里的时候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拖鞋,只能光着脚,那一天他记得他不止一次抱怨惠家的地板实在太凉了。
没有想到小孩居然都记在心里了。
拖鞋大小正好, 白色的绒毛不同于皮鞋,有着和这个小孩一样的柔软温暖,五条悟忍不住动了动脚趾,鞋面上尖尖的猫耳朵和蓝色的卡通眼睛正和他四目相对。
五条悟嘴角浮现了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笑意。
小孩像是想表现得很自然的样子,但又想观察五条悟的反应,毕竟那天五条悟走了之后,惠特地就和津美纪去市场定做了这双拖鞋。
同样的事情也给那个嘴上有疤的男人做过,带着小孩子一点点刻意的讨好,可是那个男人回到家不是急吼吼地倒头就睡,就是到了最后干脆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如果五条先生也……
小孩掀起眼皮悄悄地装作不在意的偷瞄五条悟的表情,可什么都没有看清,高大的男人带着风衣上风尘仆仆的冬日寒气就将他扑个满怀。
五条悟伸出双手牢牢锁住小孩单薄小小的身体,跪着地上将头埋进小孩温热的肩窝里蹭来蹭去,白色的头发撩乱了惠一向平淡的心弦。
“有惠这样可爱的孩子,我真是幸福啊!”
“……哈?!”小孩后知后觉的感到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太不对劲了,像是尝了一丝丝的蜜糖,又被蜜蜂不轻不重地蛰了一下,心里泛起了又甜又涩的滋味,“谁是你的孩子啊!而且、而且我一点也不可爱……”
“我不管我不管,惠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孩子!和世界上最厉害的五条先生最——般配了!”
五条悟无赖地用脸颊贴住小孩脖颈上细腻的皮肤,皮肤和皮肤相贴像是起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冒着咕噜咕噜的泡泡。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样,好像会因为这种“亲密”的行为而莫名其妙地拉进。小孩不习惯和他人肢体接触,在五条悟怀里挣扎了片刻,最后放弃了别别扭扭地窝在他的肩膀上,五条悟感觉到小孩那块皮肤变得更加滚烫了。
小孩透过白发男人的肩膀看到他脚上那双白色猫耳拖鞋,蓝色水汪汪的卡通大眼睛正含着笑望着他的绿色眼睛。
真的和白猫很像呢,真烦……
小孩如此想着,却又将身体更加贴合的靠向五条悟。
而此刻,五条悟身上的冬日寒气早就不知道跑到哪个暖春里去了。
2
“嘘——五条先生,请小声点,津美纪已经睡觉了。”
“诶,那喜久福只能等明天早上一起吃了,惠要忍耐一下哦。”
“五条先生才需要努力忍耐一下吧。”
小孩踩着凳子从柜子里翻出棉被,凳子缺了一个角,小孩站在上面摇摇晃晃地,再配上他单薄的身体,有种摇摇欲坠的脆弱感。
五条悟撑着手,坐在一边看着小孩动作。他无不恶劣的想,要是惠掉下来了就最好,那么他会及时接住小孩,他是最强他一定不会让小孩伤到,然后他就可以在小孩露出惊恐表情时嘲笑他,
“找到了!”惠抱着棉被,从凳子上跳下来,“五条先生我今天就睡储物室,你就睡我原来的卧室吧——毕竟那里有暖气。”
他会嘲笑他,惠怎么这种小事都做不好,一点也不知道照顾自己,所以今晚还是……
“和我睡吧。”
“什么?!”
小孩抱着被子愣在原地。
“我说——惠今晚和我睡吧。”
五条悟走到小孩面前,蹲下与小孩平视。
小孩也回望着他。
“储物柜睡得很难受吧,里面没有床,地板又硬又难受。”
“我会在地上铺好被子的,不用担心。”
“但是惠晚上会踢被子吧,一个人睡的话可没有人给你盖被子哦。”
“我才不会呢,到是五条先生才会踢被子吧。”
“啊!被你猜到了!五条先生照顾不好自己,惠忍心看五条先生生病吗?”
“最强也会生病吗?”
“当然啦~”
“你是小孩子吗?!”
谈话间,小孩的眼神逐渐得偏移,不再看着五条悟那双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睛,小孩无法承受那双眼睛里带着期望的热度,他好像在五条悟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小孩气急败坏地吼出了最后一句,脸都变得通红,眼神灼灼地,手指紧紧地揪着衣角,像是和五条悟对抗,又像是和自己在较劲。
这和他想带小孩去游乐园却被拒绝的情形一模一样,突然间,五条悟释怀了些什么,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他们之前的紧绷的弦松弛下来。他起身摸了摸惠毛茸茸的头发,“好吧,那惠一个人睡吧,不过是睡你自己的卧室哦。”
“不行,”小孩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点,“储物室里没有暖气,太冷了,你会住不惯……”
“还是给大人一点选择权吧,惠。”
五条悟抢过小孩手上的棉被,径直走进储物室随意铺好棉被,小孩嘟囔着你不也没给我拒绝的权利吗。
他们住的房子上了年岁,老旧的房子通常会有很多毛病,也许会漏风,也许会经常电路失灵,也许……会招来什么脏东西。五条悟走出储物室,客厅寒酸得家具没有几件,视野一览无遗,而他的小孩一动不动地站在卧室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惠?”
小孩背对着他站着,没有任何反应。客厅昏暗的灯光照在他小小的身体下,拉出与他的单薄不符的巨大而又漆黑的影子,狰狞地印在门上,此刻正违反光学规律地张牙舞爪地上下翻动,像是有实质一般,时而变成长着獠牙的狗,时而变成翻动翅膀的鸟,时而变成盘踞身体的蛇——它们正具现出主人不安的心情。
用五条悟的六眼,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隔着那扇门后,房间里有着一只长相丑陋恐怖的三级咒灵。对于五条悟来说,简直弱得和一只小虫子差不多,但是在一个六岁的小孩眼里,和在现实生活中撞见恐怖片场景一样,是可以化为童年阴影一类里的。
说起来惠已经觉醒了咒力,可以看见咒灵了,那么十种影术法也差不多快觉醒了吧……
一个更加高大的影子,将小孩不安涌动的影子完完全全地包裹住了,小孩身体猛地一震后,随后开始激烈颤抖起来,他缓缓转过头,这架势好像怕自己身后有什么他无法想象的恐怖东西在身后一般。
“——咔嚓。”
小孩恐惧的表情还定格在那张稚嫩的脸上,有点好笑,五条悟已经像没事人一样把手机收起来,心里满足的想——惠有趣的表情get。
“为什么惠不进去呢?”五条悟问,也在等着小孩向他求助。
小孩脸上的恐惧还没有消散,结结巴巴地,在纠结该不该向大人求助,“门里、门里有……”
“门里有什么呢?”
小孩抬起一双无垢的绿色眼睛,晶体里闪着令人怜爱的微光,瞳孔里只唯独倒映出五条悟一个人的身影。他不说话,就用那双眼睛、用他那双充盈着期待的眼睛,融化掉五条悟卑劣的玩心。
好像在说,请不要欺负我,帮帮我,不要拒绝我。
这小孩啊……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五条悟弯腰抱起小孩,小孩身体停止颤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力抓住五条悟的头发,“惠还是想和悟先生一起睡是吗?”他故意曲解小孩的意思。
“……嗯。”
“惠还真是喜欢悟先生啊,不管怎样、无论如何都想和悟先生在一起是吗?”
“……嗯。”
“还有……”,小孩有点脸红,“不是悟、悟先生……是五条先生。”
“好好好,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五条悟轻轻拂着小孩的背,往储物室的方向走,墨镜后让所有咒灵无所遁形的蓝色眼睛露出来,往卧室门上轻飘飘地看上了一眼,房间里的三级咒灵只一瞬,
灰飞烟灭。
3
“来讲睡前故事吧!”
“不要!”
小孩拒绝得很干脆,脸色也变得很臭。毕竟他对五条悟讲的睡前故事没有一点好印象。
上次说的睡前故事,五条悟告诉小孩,他花了十亿把小孩买了回来,从此之后就变得很穷很穷还欠了一屁股的高利贷,还不上就要被追杀还要砍手砍脚来抵押。
“所以惠一定不能拿着我给的零花钱乱花哦。”
其实五条悟只是担心一次性给小孩太多钱了,怕他对花钱没有概念被坏人骗。但没有想到,惠把这件事当了真,带着津美纪一起连吃饭都不敢好好吃,省出一大笔钱,厚厚的一叠交到五条悟手上。
“虽然不多,但是五条先生还是快拿着钱去还高利贷吧,不要被那些人砍了手脚啊!”
津美纪表情担忧,惠站在津美纪身后一个劲地点头。
最后惠还趴在五条悟耳边悄悄对他说,“如果实在还不上,就让他们来砍我的手我的脚吧,但是请五条先生不要告诉津美纪,津美纪会伤心的。”
小孩说这话时,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害怕得眼角都盈湿了,但可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坚定。
从此五条悟再也不敢和惠说他很穷这件事了,不过不靠谱的大人要接受惩罚,在那之后惠怎么也不相信他其实很有钱,总以为是五条悟安慰他的话。
无奈之下五条悟只好骗惠,“其实我中了彩票。”看着惠那崇拜的表情,只觉得好笑。
知道他是人类最强后还是摆出一副臭脸,反而因为中了彩票这种奇怪的理由而露出那种眼里发光的表情,真是个奇怪的小孩。五条悟又忍不住逗小孩,“但是惠不能告诉别人,只要惠告诉了别人,钱就没有了哦。”
“连津美纪也不能说吗?”
“对,包括津美纪。”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条件呢?”
“ 嗯……大概是因为我在咒术师投注站买的彩票吧,这是一种‘束缚’。”
五条悟又开始不负责任地随意乱编乱造。
小孩很为难的样子,扭捏了片刻,眼神在五条悟的手和脚间徘徊了片刻还是答应了,“好。”
但因为不能告诉津美纪的这个条件,让小孩良心不安。总觉得自己瞒着津美纪这个秘密是在背叛津美纪,津美纪有什么秘密都是第一个告诉他的,而他却……
一整天小孩都在心痒难耐,津美纪无暇的笑脸和五条先生断了一只手和一只脚的样子在他脑海里徘徊,一向是每节课都很认真听课的惠,难得地开了小差。
在纠结了一上午之后,小孩终于下定了决心,好像平静地接受了什么,反而沉静下来,平静又决绝地听完了剩下的课,在某个课间,抓住了什么都不知情的津美纪,在一片铃声中大声喊出了他憋了一天的话,
“津美纪!其实五条先生中了彩票!”
“……什么?”
留给津美纪的,是小孩一路狂奔的背影。
小孩没有在意津美纪到底听没听到,那一刻他感觉到了轻松,像一直在负重前行的罪人卸下了重担,终于喘上了一口气。他想,我不想欺骗津美纪,我也不想五条先生被砍手脚,我的力量太微小了,电视上说砍掉手脚很难活下去,但是这我唯一能做的,我愿意替五条先生去死。
小孩带着必死的决心,在回家的路上,头一次买了他一直舍不得买的姜汁烧。
当天晚上,小孩如同自首的罪人, 但还抱着一丝侥幸,“但是津美纪没有听清,这样也算吗?”
“当然算啊,惠已经说出口了,你打破了‘束缚’,中彩票的钱已经没有了哦。”五条悟此时用了使出无量空处的力量才没有笑出声。
而五条悟怎么也没有想到,小孩沉默了片刻,突然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拿出了藏在身后被他揉得皱巴巴的遗书,五条悟这才发现小孩眼里已经满是水光,浅浅的眼眶盛不住充盈的泪水,一滴滴地、控制不住地、无声地掉着眼泪。
“五条先生不要害怕,我不会让那些人来砍你,我会保护你的。我的背负的东西最少,我也不怕死,所以……”
小孩说到最后,声音都哽咽到说不清话了,视线被模糊到看不清任何东西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像一只邋遢的小花猫。
五条悟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又好笑又温暖,好像什么东西横冲直撞地把这个人类最强的心脏给撞得隐隐发疼。
那次到最后,五条悟只能和小孩说,小孩是他用一个草莓蛋糕买回来的,并没有花很多钱。而五条悟手机里现在还保存着小孩哭得眼泪鼻涕直流的照片——当然那是珍藏。
“——噗嗤”五条悟显然也想到了上次讲睡前故事的惨剧,忍不住笑了。
“不许笑!!”小孩在五条悟怀里乱扭,以此来表达他的不满。
但是五条悟把小孩搂的很紧很紧,不让他把凉气带进来。储物室里没有暖气,棉被也不够厚,但所幸,他们是两个人,他们用力拥抱彼此,驱散彼此的寒气,也消除彼此的隔阂。
小孩身上有好闻的奶香味,身体是软乎乎的、温热的,抱起来很舒服,但唯独脚是冰冷的,五条悟不满那条腿乱蹬冰到他,直接用他长到离谱的腿夹住小孩冷凉的脚帮他暖暖。
小孩不再挣扎了。
“这次我不骗惠了好吗?给惠讲一个很棒的故事好不好?”
小孩将信将疑,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小孩想,反正五条先生想讲,如果不答应的话恐怕是不能好好睡觉了。
“让我想想看啊,讲一个什么故事好呢?”
五条悟思索着,眼睛看向窗外,储物室的窗户没有关紧,冬夜的冷风带动布满灰尘的窗帘轻轻飘动,一两朵晶莹的白色小东西随着寒风飘了进来,落在地面上化成了一小滩水渍。
原来下雪了啊。
“那就给惠讲一个超人大战怪兽的故事吧。”
“老师说这个世界没有超人也没有怪兽。”小孩反驳。
“那是你们老师见识太少了,这个世界上当然有,五条先生是不会骗人的!你看你的老师就不知道有咒灵和咒术师的存在啊。”
小孩思索了片刻觉得有道理。
“好了,惠不要打断我了哦,我要开始讲了哦。”
五条悟清了清嗓子,开口说第一个字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浮现了整整三年的青春。
“从前从前哦,有一个很厉害的超人,”
“那那个超人有五条先生厉害吗?
“……没有哦,还是五条先生厉害一点……还有不是说不要插嘴吗?!”
小孩做了一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
“那个超人还有两个很好的朋友,其中一个朋友呢,也很厉害很厉害,是超人唯一的挚友,他们两个加起来是最强的。”
小孩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但是还是五条先生厉害一点哦。”五条悟补充道。
“哦。”
小孩放心了,在五条悟的怀里找了一个合适的姿势继续躺着。
“那时候他们每天的任务就是杀掉到处作恶的怪兽,可是那群垃圾完——全不是超人和他的朋友们的对手呢。”
五条悟讲完这段话,下意识看了一眼小孩,结果小孩没有插嘴的欲望,反而听得很认真,有些崇拜地看着他,表情和上次告诉小孩他中了彩票的样子有点像。
“但是——直到有一天,他们接到了一个任务,任务让他们去保护一个人类女孩,不让她被怪兽杀死,直到一个合适的日子再由他们亲手杀死那个人类女孩。”
“人类女孩对自己的死亡并不害怕,但她又活泼又可爱,超人和他的朋友决定,在女孩真正的死期到来之前要好好保护她,让她享受最后的人生。”
“可是总有讨厌的怪兽想要杀死女孩,有一个……”五条先生突然看了一眼小孩,“有一个超级坏的大怪兽,”他裂开了一个恶作剧成功的笑,“他雇佣了许多垃圾怪兽,定了40个小时的限制,让垃圾怪兽不断的攻击他们,可40个小时结束后超人犯了个错误——他松懈了,结果被早就准备好的大怪兽,刺穿了胸膛。 ”
小孩顿时抓紧了五条悟的衣服。
五条悟拍了拍小孩的背,安慰着他。
“大怪兽没有怪兽特有的气味,所以超人没有发现他,大怪兽把超人干掉后,又去把人类女孩杀了,还把超人的好朋友打成半死,可大怪兽不知道,超人并没有死反而因此变得更强了,还觉醒出了绝招。”
“超人很愤怒,他用绝招打败了大怪兽,他虽然胜利了,可是人类女孩却再也不会回来了,还有超人的朋……”
五条悟突然停止了说话,小孩看见五条先生脸上露出了有些奇怪的表情,小孩下意识觉得这样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五条先生的脸上。
“五条先生?”
“好啦,”五条悟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故事到这里就结尾了,大怪物被超人打败了,超人最后也变成了最厉害的超人,这可真是个好故事呢。”
小孩还有些疑惑,觉得这个故事并没有圆满,好像不应该就这么草率地结束了,但他还太小了,他想不太明白。
“五条先生故事讲得好不好啊?”
“……好。”
“惠觉得超人厉不厉害啊?”五条悟期待得望着小孩。
“……厉害。”
“那大怪兽坏不坏?”
“……坏。”
小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错!”五条悟看上去气乎乎地,“是非常坏!超级坏!宇宙无敌第一坏的大坏蛋!”五条悟纠正。
“那你知道大怪兽最坏的地方是什么吗?”
“……不知道。”
五条悟深深地凝望着小孩,“他最坏的地方是,他把自己的儿子——小怪兽,给卖掉了,最后还是无敌的超人出面才把小怪兽给买回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小孩仿佛受到了浑身受到了雷击,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呼吸都做不到了,抖着嗓子惶恐地说道,
“为什么超人要把小怪兽买回来?超人要把小怪兽杀掉吗?!小怪兽也吃了人吗?小怪兽是坏孩子吗?”
五条悟被小孩这个想法吓到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只好拍拍小孩的肺让他好好呼吸,“不会的不会的,小怪兽是像惠一样的好孩子,超人把小怪兽买回来是要教小怪兽做个好人,教他变得更强,也是为了给小怪兽一个、一个……”
五条悟思索了很久很久,他找不到恰到好处的措辞,合适的替代,最后还是说了那个令人害羞的字眼。
“一个家。”
这是第一次五条悟——这个从出生起就傲慢的男人,用“家”这个词来许诺给什么人,而那个人还是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就算是五条悟,脸上也有些发烫,人类最强头一次体验了一把“不好意思”的感觉。
所幸小孩并没有察觉,他终于可以呼吸了,五条悟不知道小孩为什么会这样想,但他确定小孩应该不知道六眼无下限术士和十种影术法之间的关系……所以应该是巧合。
“五条先生,世界上真的有超人和大怪兽还有小怪兽吗?”
“没有哦,”五条悟怕他又多想,“这个故事是我临时编的。”
小孩愣了片刻,随后把脸埋进他的怀里,抓着他衣领的小手,指尖有一部分掐进他的血肉里。
“骗子。”
“五条先生才没有骗惠……”
“ 骗子。”
小孩打断了五条悟的话。
“明明说了下周就来看我们,结果让我们等了三个月,还以为连你也不要我们了。”
五条悟的衣领渐渐变得湿热。
啊啊,原来刚开门是委屈的表情是因为这个啊……五条悟的眼神又飘向了窗外,雪好像越下越大了,他突然意识到,好像过几天就是冬至了——那是惠的生日。
“那我下次再也不骗惠了。”
“骗子。”
“我说真的哦,惠再给我一次机会嘛。”
“……骗子。”
虽然这个孩子出生在那样寒冷的节气,但是小孩的身体和心却是那样的温暖,温柔到蛊惑人心的地步,
不然,五条悟想,这种想要落泪的心情又是为什么呢?
4
今天是冬至。
但是这天并没有下雪。
真遗憾呢。五条悟走在惠的校园里,他想,下雪天和生日蛋糕可是很配的。
透过教室外一方小小的玻璃,就像透过他们没有相遇的那六年的光阴,窥到了他的珍宝藏在影子里不为人知的一面。
今天是学校规定的亲子日。
所有孩子都和他们的父母在操场上做着活动。
而他的小孩独自一个坐在教室里,五条悟想,小孩平时一定得了很多的小红花,因为在没有老师监督的情况下,他还是把他瘦弱的脊背挺得笔直,坐姿端端正正——很乖的样子。
五条悟看不到小孩的表情,小孩把头转向了窗外,窗外操场上嬉戏的喧闹把安静的教室分割成两个次元,小孩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人间的热闹,脖子像哽住一样,一动也不动。
但他在期待人间。
那我就来回应他,给他带来人间。
“——咚咚。”
小孩惊讶地猛得回头,用的力度太大了,以至于小孩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咔哒响了一下。五条悟如超级男模走秀一般倚在门边,他看起来都快有门高了,包裹在西装裤的长腿随意得交叠起来——他此刻就像故事里的超人一样如同天神降临。
“伏黑惠小朋友,”五条悟向他伸出手,“你的五条先生麻烦你签收一下哦。”
“伏黑惠小朋友报道!”
白发男人拉着惠的小手举起来,那些还在做活动的大人们和小孩们停下动作,纷纷看向他们,小孩感到一阵羞耻的热浪拍上脸颊,偏偏男人的力气那么大,他挣脱不开,只好学着鸵鸟,把脸埋进男人的腰侧。
五条悟拉着小孩走道了队伍的最后面,一个红着脸的女老师交给五条悟一个表格,告诉他完成一个项目就会盖一个章,盖的章越多,就可以兑换更好的礼物。
五条悟表示遗憾,因为他们已经错过了好几个项目了,他蹲下来问小孩,“特等奖那个脚踏车我们拿不到了,惠想不想要一等奖的那个大狗狗玩偶?”
“可是、可是、那需要我们把剩下的章全都盖上啊。”
“这有什么难的?五条先生不会被任何东西给难倒哦!”
五条悟撸起袖子,干劲满满。
事实证明,小孩的担忧是多余的。不如说五条悟表现过了头。
他本来今天就格外精心打扮了一番,皮鞋西装裤墨镜长风衣,还骚包得喷了香水,和操场格格不如的风格却不能影响他的发挥,小孩从一个旁观者,变成最显眼的“小明星”。那些同班同学对他发出羡慕的目光,好像在说,“惠你有一个超厉害的爸爸!好幸福啊!”
“惠!”
津美纪从旁边跑来和他打招呼。津美纪也没有家长陪同,但是每个亲子日她的老师都会充当她的母亲和她一起参加,所以她并不孤单。
“惠,生日快乐!”
小孩愣了愣,他突然意识到,五条先生还没有和他说生日快乐呢。
他、他该不会忘记了吧……
小孩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接下来和津美纪交谈的话都浮在表面,隔着气泡看世界一样,一个更大更重的期待沉在了最底层。
津美纪看出了小孩的心不在焉,她笑弯了眉眼,伸出手在小孩看似扎人实际上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头发上揉了揉。
“别发呆了,快去吧,悟先生在那里等着你呢 。”
在其他同学一片羡慕的目光中,小孩把一等奖——大狗玩偶抱在怀里。
这应该就是我的生日礼物了吧。小孩细瘦的手臂将玩偶箍在自己怀里,用脸蹭了蹭大狗毛茸茸的脸。
他很喜欢这个礼物。
五条悟牵着小孩的手,穿过长长的走廊。亲子日接近尾声,只有些许孩子因为没有拿到心仪的礼物在哭闹,父母耐心地安慰着自己的宝贝,这些杂杂碎碎的声音飘来,反而显得与他们不相干。
黄昏暖调得光懒洋洋地洒在走廊的墙壁上,五条悟从走廊这头走到走廊那头,墙壁上贴满了照片,三好学生、优秀标兵、健美儿童的方框里永远有他家小孩的照片,与之相对应的是,所有与亲子相关的娱乐活动,小孩总是在待在照片的最边缘,和他的影子融为一体,好像只有影子可以包容这个形单影只的小东西一样。
照片里其它同学或被父母抱在怀里或骑在父母的脖子上,他们笑得如春天般灿烂,只有惠,只有他的珍宝,远远地站在一边,不粘着老师也不向热闹迈步,脸上是不符年龄的沉静如水,没有羡慕,很懂事的样子。
莫名的落寞。
你们怎么知道他是懂事?而不是找不到可以撒娇的人?
为什么自己没有多抱抱他呢?五条悟想。
小孩疑惑地看着突然停下的五条悟,小孩和大狗玩偶的影子重叠在一起,组合成了一个奇形怪状的怪物,影子又在不安的涌动,小孩和五条悟相连的手心冒出来薄汗。
下一秒,小孩惊呼一声,视野随着变高了,五条悟掐着小孩的腋下把他放在自己宽阔的肩膀上。
小孩没有坐稳,差点掉下去,他连忙抓紧了五条悟一头白发。
“五条先生你在干什么啊?!”
“坐肩车啊,惠你不知道吗?”
“不是问这个!为什么这么突然一下啊?!”
“诶——我以为惠会很想坐肩车来着。”
小孩抓住白发的手又揪紧了一些,他涨红了脸,不好意思同意也舍不得拒绝。
好在五条悟并没有向从前那样恶趣味地逗他,“坐稳!要起飞咯!”
随着话音落下,五条悟抓住小孩的小腿在走廊上狂奔起来。
小孩刚开始害怕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位于高处抓不到安全感,他只能一手揪着白发一手拽着大狗玩偶在狂奔中找平衡感,连一句尖叫都卡在喉咙里,叫不出来也发泄不出来。
后来,他渐渐地感到了快感,放下身上的担子甚至丢掉了人类的体重,灵魂在自由地飞翔。
在这种行为中,小孩莫名得觉得自己尚且短暂人生中,空缺的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填补上了。走廊的墙壁上的照片被他们飞快的掠过再抛在脑后,高速移动中,影子变换莫测,不再像之前可怖又压迫,小孩大笑起来——他终于像一个小孩一样放声大笑起来。
不知道跑了多久多久,小孩从出了一身的汗到被风吹得都干了,五条悟才停下。
他把小孩放到地面,再蹲下和小孩平视。
“好玩吗?惠?”
“好玩!”
小孩眼里还留着亮晶晶的、绚烂的光,他大声说道。
“还有更好玩的呢。”
五条悟拿过小孩怀里的大狗玩偶,把玩偶放在阳光下,西沉的日光,将玩偶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小孩小小的一团在巨大影子面前显得无力又无助。
小孩如同站在自己卧室门口那晚一样,浑身害怕得不住发抖,五条悟用他干燥又温暖大的手包住湿润又冰冷的小手,安抚着他。
“今天是冬至,在一年中黑夜最长的日子里惠诞生了,”
五条悟把小孩的手摆成了一只小狗的形状,手影显现出来的是一只巨大的长着血盆大口是大狗的样子。
“对于惠来说,黑暗是你的领域,影子是你的武器,武器是用来保护自己、击退敌人的,不用感到害怕,尝试着去接受它。”
“来,惠来试试吧。”
小孩不适应地动了动手指,有一股力量在他的体内涌动,他快要压制不住这股力量了,但他并不害怕,反而有种想要发泄个痛快的兴奋感。
“玉犬。”
手影如同黑色的潮水般翻动,两只白色的耳朵从影子里砰地冒了出来,耳朵抖动了两下,又两有只黑色的耳朵冒了出来。
小孩还未来得及欣喜,两道黑影迅猛地将他扑倒在地,接着脸颊变得湿润起来。
一黑一白的小奶狗正踩在小孩身上,热情的舔着他的脸。
小奶狗奋力地摇着尾巴讨好着小孩。小孩从出生起,就从来没有被什么东西当做“主人”过,他一直在不同人手里辗转,从未想过“归属感”这样美好的一个词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试探性地摸了摸小狗绸缎一样的短毛,得到了小狗更加卖力的舔弄,白色的小狗用毛茸茸的脸蹭上小孩的脸,就和小孩刚刚蹭大狗玩偶一样。
“这就是惠的术式哦。”
五条悟和玉犬一起坐到惠的身边,夕阳在他的白发上渡了一层金光,好像更加温柔了。
“惠,生日快乐。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小孩瞪大眼睛,被突如其来的幸福砸得措手不及。他本来已经很满足了,但是却被告知他还可以再贪婪一点、再贪婪一点。
“诶诶!可别现在就感动得哭,我可是还有一个礼物的呢。”
五条悟起身跑到角落里,在找着什么东西,“我记得放在这边了啊?去哪里了……啊!找到了!”
五条悟提着一个大盒子从角落里走出来,小孩带着探究打量着大盒子,五条悟把盒子上的丝带解开,盒子里的东西带着食物的清香显露出真面目。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回事啊!蛋糕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盒子里的蛋糕变得乱七八糟,奶油溅到纸盒壁上,蛋糕胚向下凹进去了一块,一看就知道是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熊孩子给踩了一脚。
而小孩大叫一声,看蛋糕的眼神像看这个世界不可存在的东西一样。
“你说……这是蛋糕?”
不对!这不对!!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蛋糕?!
小孩记得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在那个嘴角有疤的男人还没有离开的时候,某年冬至丢给了他一块巴掌大的蛋糕,告诉他过生日时候就应该吃蛋糕。小孩舍不得把那块小得可怜的蛋糕吃掉,只能一小口一小口地舔着,但还是很快就被吃完了。他问那个男人为什么只有这么一点点,男人告诉他这世界上所有的蛋糕都是这么小,是为了告诉小孩不要太过于贪心。
骗子,骗子。
小孩抖着手捏起了小块蛋糕塞在嘴巴里,什么啊,这不就和其他的蛋糕一样吗,一样的那么腻,那么甜,一样的那么得让人舍不得把它吃完吗?
小孩发出一声无法抑制的悲鸣,张着嘴巴,哭了起来。
5
伏黑惠不是一个可爱的孩子。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伏黑惠本人也这么认为。
但他就算再懂事,再成熟,再装得无所谓,也还只是一个孩子,也还只是一个有血有肉难过了会哭高兴了会笑的普通人。
他只是第一次做人,不知道多疼也要忍。
往后他会受到更重的伤,有更痛的经历,但他再也没有像现在一样的痛哭过。
“为什么、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
为什么从来没有有人告诉过他,每一个小孩生日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很大很大的蛋糕,大到一个人吃不完,大到必须要和家人一起才可以吃完。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小孩子是不需要工作赚钱的,他们只要努力学习,不需要操心明天的水费电费后天的柴米油盐。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他是无价的珍宝,不是花十亿或者用一块草莓蛋糕就可以卖掉的物品。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父母的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私最不用付出最心安理得就可以得到的东西,爱是又矛盾又胆怯又炽热的,爱是最扭曲的诅咒——他是连诅咒都瞧不上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
宛如出生起第一声婴儿的啼哭,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该靠在谁的怀抱里,眼泪啪嗒啪嗒地打在地面,好像要把一生的悲伤都流掉,此刻才生而为人一般,掐断的五感又连接上了。
五条悟擦掉小孩嘴角上残留的奶油,又试图去抹掉小孩上眼泪,但是小孩此刻和他作对一般,不断有新的眼泪掉下来,五条悟不厌其烦地帮他抹掉。
“有的有的。会有人告诉你的。”
我会告诉你,我会和你说一辈子的话,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和你讲,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烦我也不会离开。
“因为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孩子啊。”
五条悟把小孩反抱在怀里,一手托着小孩的屁股,一手提着一团乱的蛋糕和大狗玩偶,往回家的路上走。
小孩刚刚哭过了,现在反而安静了下来。
“超人的故事后来怎么样了?”
不知过了多久,小孩又开口说话了,只是小孩把嗓子哭哑了,说起话来笨拙又不清晰。
但五条悟还是听懂了,“后来啊,”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们又走到了有着照片墙的走廊里,他突然发现他可以很平静地讲出那段扎在心里的故事。
“后来啊,超人的挚友,背叛了超人,超人最后亲手把他杀死了,从此之后超人失去了唯一的挚友。”
小孩趴在五条悟肩上随着五条悟的动作一颠一颠的,没有说话。
“你看,故事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是吗?但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槽糕。”
“其实大怪兽并没有不爱小怪兽,他把小怪兽卖掉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照顾不好,他曾经还说过,小怪兽是上天赐给他的恩惠。”
小孩还是没有反应,过了很久很久,小孩才说道,
“那超人呢,超人最后怎么样了?”
“超人最后过得开心吗?超人后来交了新朋友吗?还有、还有、超人会有家人陪着他吗?”
“有的有的,”五条悟将发涩的眼睛直视着前方,努力不让小孩发现他的声音发着抖,“超人最后过得很好,每天都很开心,厉害的超人先生当然会交到很多很多新朋友,至于家人,”
他们一步一个脚印,踩着回忆踏着过去,走出了走廊。
“不是还有小怪兽陪着超人吗?”
***
遗书
对不起,五条先生。
我还是没有忍住把中彩票的事情告诉了津美纪,我是一个超级超级坏的坏孩子。但是我没有办法man着津美纪,因为我的原因,让五条先生的钱都不见了真的对不起。
老师说,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chengfa,我可以代体替五条先生被高利代贷砍掉手脚,五条先生的手那么好看,腿那么长,而我的手那么小,腿那么短,还是砍掉我的吧。
我不怕疼,也不怕死,我死了,没有人会为我nan过,只有津美纪,只有津美纪,请五条先生不要告诉津美纪说我死了,我怕津美纪伤心,就和她说和我爸爸一样,出远门了,叫她不要思念我。
我死了以后,请五条先生好好照gu津美纪,不要再借高利贷了,电视上说人死了会到天上去,那么我就会在天上,一直一直保右佑着你们的。
——坏孩子伏黑惠
*过分解读啦(感谢看到这里!鞠躬!)